(一)公案本文

僧问云居山怀岳达空禅师曰：「如何是大圆镜？」

(识起迷情于大圆镜智之境界，清净本性不碍俗谛，一切诸法均由此大圆镜智来察照，此已得三身、四智者，所呈具之大圆融境界。)

禅师曰：「不鉴照！」

(大圆镜智者，不用鉴照而此镜必自察照，并能照而不觉。)

曰：「忽遇四方八面来怎么生？」

(若四面八方物聚缘集时若何？)

禅师曰：「胡来胡现！」

(心光既灭，本真不失，纤毫不昧，汉来汉现、胡来胡现。)

曰：「大好不鉴照！」

(不照而照，乃本真具足功德。)

师便打。

(既言不鉴照，何知众生踪迹？又逞口舌！欠揍！)

(二)玄祥释解

1. 前言

六祖《坛经》云：「妙观察智见非功，平等性智心无病；大圆镜智性清净，成所作智同圆境。」大圆镜智是佛的境界，一个修到大圆镜智的人应是大菩萨或是佛了，大圆镜智有两种功能，一是静态的鉴照功能，一是动态的功能。前者能鉴照十方虚空一切佛世界，以及所有世界中的十二类众生；后者是与成所作智起动态的神通变化，成所作智是依前五识而起神通变化。

禅宗开悟行者虽然也能修到圆镜智，但不能说大圆镜智，只因心较清净而已，故还是有能鉴照的小功能，故禅宗行者能汉来汉现、胡来胡现，一切有缘众生来时，即能在其心中现起影相，或因六根能互用而鉴知众生，或有至无色界行者，只是心感而能知众生因缘去来。色界天境界行者以见性观世间一切相，但无色界天行者虽不透过眼根、眼识，心照样可知一切境。

大圆镜智不是祇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在时间、空间上都没有限制，时间不受八万劫之限制，可以去到未来，回到过去，空间涵盖满三千大千世界，不是只局限在一千大千世界的空间里，这样才是大圆镜智。

一个心明的人不会常常去用此心，故心常能安然不去主动觉知一切因缘，如此也自在潇洒。但是若有因缘来时，此觉知心就会现起它能鉴照的功能，以此功能了知一切因缘法，故能做到汉来汉现，胡来胡现，不来不现。

2.释题

本公案名为「胡来胡现」，禅宗公案中常言：「汉来汉现，胡来胡现，不来不现。」这是在说明心镜的鉴照功能，若妄想、习气较微薄者即能以此心镜鉴照来去因缘，鉴照过后了无痕，就如船过水无痕一样，不留下任何痕迹。心镜有两种，一是以见性为根本的，故所见当然是有形有相的；另一种是以心识来感知众生因缘，故实在没有一个形相被看到，只能以心感为主。前者是色界境界，五根与六尘的功能，因色根尚在，故以见性为主地鉴照来往因缘；后者是无色界行者的境界，色根已没有了，故以心根为主，用心性来感知一切因缘。

在讲义里面所说大圆镜智是什么境界？就是一切因缘法它都可以鉴照，无所不知，无所不了，可以看到过去，看到未来，甚至于众生的一切缘都可以了知，所以这有点像宿命明一样，宿命明若以时间来讲，是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限制，众生的一切因缘都可以了知。

修到自性有点清净的行者，心镜就会有点鉴照的功能，故说汉来汉现，胡来胡现，不来不现。若至大圆镜智成就的话，自性更是完全清净，我们自性找回来的时候，自性本来是清净的，此时的大圆镜智不仅像一面镜子，除鉴照各种因缘来去，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外，尚可见虚空十方世界，也可见一切世界中有情、无情类众生因缘果报现象，且不受时间的限制。

3.语体文解

僧问云居山怀岳达空禅师曰：「如何是大圆镜？」

谈到大圆镜智是什么样子？缘起于本体界的功用，清净本性不碍俗谛，所以能应缘现一切境，能成大圆融的境界，就能够鉴照十方世界，一切有情、无情众生因缘果报。如果没有办法去掉妄想、习气、烦恼的话，那只有能觉知而没有无碍，这还不算大圆镜智，因为自性清净的话，自性就没有挂碍。

按语说：识起迷情于大圆镜智之境界，清净本性不碍俗谛，一切诸法均由此大圆镜智来察照，此已得三身、四智者，所呈具之大圆融境界。此僧迷执于大圆境智是何等现象，佛、菩萨证到的境界就是大圆镜智，空有不二，故能不碍俗谛，世间一切法都由自性而生，以此大圆镜智来察照一切法，故自性能包融一切法界。证得此大圆镜智者，应具有三身(法、报、应化身)、四智(妙观察智，平等性智、大圆镜智、成所作智)，故似应无所限制地遍知一切法。

 禅师曰：「不鉴照！」

具有大圆镜智的人是不鉴照一切境，此处的不鉴照是照而不觉，有镜当然能照，而不鉴照是无住或不去故意觉知。大圆镜智是无所不照的，为什么说不鉴照呢？没有用一个主观意念的心要去照，但却能无所不照。

这跟天眼明一样，而「天眼明」跟「天眼通」是不一样的，「天眼明」不必鉴照，就是不起念能够自然地照见十方界或众生界，十方虚空一切世界都在他的心中，一切众生的心，他都能够了知。「天眼通」呢？要起意，要起念，那个所要知的境才会现，差别就在这里。「大圆镜智」是不照而自照，不是我主动的要去照，其实世界一切众生的心都是在他的大圆镜里概括了，所以虽不主动去照，但还是无所不照。按语说：大圆镜智者，不用鉴照而此镜必自察照，并能照而不觉。有照有觉就还有挂碍，若能照而不觉，就无所罣碍了。

 僧问：「忽遇四方八面来怎么生？」

僧人又问说，如果忽然有众生从四面、八方来是怎么样的状况呢？四面者指是东、南、西、北，八方者再加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等八方。四面八方境缘来的话，这时候该怎么办？按语说：若四面八方物聚缘集时若何？也就是说一切的众生因缘起的时候，你这大圆镜是现甚么相？

禅师曰：「胡来胡现！」

禅师说，此时以大圆镜智来观一切缘，胡来胡现，汉来汉现，不来不现，也就是说胡人来的时候，就现胡人的样子，汉人来的话，就现汉人的样子。这是以人来比喻的，但是不能只有这样想，现一切法缘，有的心意念来，它照样照心，有境当然照境，没有境当然照念、照心意，无所不照。

按语说：心光既灭，本真不失，纤毫不昧，汉来汉现、胡来胡现。一个修行人在过程中难免会发自性光，经修心养性后，心光反而不见了。此时心光既灭的话，本真不失，纤毫不昧，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汉来汉现、胡来胡现，不来不现。我们常讲，如果用五根来产生的那种境界的话，是有受限制的，因是用根来见尘相。如果用我们的自性清净去鉴照的话，就无所不照，而且能照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僧曰：「大好不鉴照！」

僧问：你刚刚讲不鉴照，现在却又讲胡来胡现，汉来汉现，怎个不鉴照？此僧不解禅师本来意思，不照而照的实性功能。僧认为不鉴照就是不去了知一切境，故讽刺性地说：「大好不鉴照。」刚刚你讲不鉴照讲得太妙了、讲得太好了，是有一点讽刺的意味。

按语说：不照而照，乃本真具足功德。你如果懂得大圆镜智的话，其实它是具足不照也在照，照也在照，不照而照，但能照而不觉，此乃是我们本性具足的功用。

有一些人为什么照不起来呢？因为你的妄想、习气盖住了它，贪、嗔、痴、慢、疑等这些毛病，有时候去除的话，不见得真能鉴照，为什么呢？因为你还有微习、极微习、极极微习在，有一丝一毫的微尘在，就起不了微妙的心通力。

很多同学讲气机，身体充满了气，讲感通嘛！都感不起来，好像明眼人而像瞎子一样，为什么呢？心里的毛病一大堆，贪、嗔、痴、慢、疑的毛病没有灭，怎么可以起灵照？刚要照的时候，就被你的习气抓过去了，所以照不出来，也就是你不能够拿捏得准，这件事情当头应该怎么做，那一个状况之下该怎么做，看不清楚，这就是以我们的习气毛病，以我们的脑筋在思考去做事情，所以没有办法圆融。

我们修行的人，修到这个时候要去体会一下，这个心到底能不能用，不是用念头去想，不是用你的眼通、耳通、．．去做，而是用心去感知，那一个该做，那一个不该做。做不到，就是没有大圆镜智的功夫，或仅是有皮毛功夫。为什么当下你没有想要去做的心？过一阵子，哦！原来是这个因缘，所以不能做。若懵懵懂懂的，如果你认为以你的思考去做，这样的话就坏了事，把事情搞坏了。

如果鉴照不起，迷迷糊糊的，那就是我们心没有办法做到清净，你的微习盖住你的本真，丝毫的微尘，即使是有一丝一毫微习在，就没有办法清净，也就没办法产生大圆镜智的鉴照功能。所以自性清净是绝对的做到的，没有那些拖泥带水的习气来牵制它。

师便打。

这位僧人说：「大好不鉴照！」达空禅师一听就揍他，确实地跟他讲体性真正的鉴照功能，他不能了解，还在那里语带讽刺地说话，故达空禅师出手便打。按语说：既言不鉴照，那何知众生踪迹呢？又逞口舌！欠揍！禅师先前不是说大圆镜智不鉴照，那怎么又知道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呢？他等于说在抗议禅师刚刚讲不鉴照的失言。

禅师在此说明，佛性的大圆镜智是具有照而不觉的不鉴照功能，有照有觉还是地前菩萨的随顺觉性，地上菩萨应能做到照而不觉，便没有觉碍为碍了，这是说明大圆镜智的一种境界。

(87 年 9 月 22 日讲于龙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