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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言生教授:曹洞宗禅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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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洞宗禅詩研究

吳言生

[西安]陝師大學報,1999年第1期

144-150頁

【作者簡介】吳言生(1964—),男,安徽廬江人,陝西師范大學文學研究所副教授,博士研究生。陝西師范大學 文學研究所,陝西 西安71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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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在禅宗五家中,曹洞宗宗風綿密,其禅詩向來被視為晦澀難解、如天書啞謎。從其哲學的核心正偏回互理論入手,對曹洞宗禅詩文本解碼,可發現曹洞宗禅詩由以體用為主的兩大意象序列組成,形成了一個綿整嚴密的象喻體系。曹洞宗由此兩組意象序列的回互,啟迪參禅者進入禅悟體驗,由此形成了曹洞宗禅詩獨特的美感特質。
【關 鍵 詞】曹洞宗/禅詩/正偏/回互理論
【責任編輯】杜敏
【參考文獻】
    [1] 普濟.五燈會元[M].北京:中華書局,1984.
    [2] 善昭.人天眼目[A].大藏經:48卷,東京:大正一切經刊行會,1992.
    [3] 杜松柏.禅學與唐宋詩學[M]. 台灣:黎明文化事業有限公司,1976.
    [4] 皮朝綱.禅學美學史稿[M].成都:電子科技大學出版社, 1994.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5293( 1999)01—0144—(07)
    禅宗五家七宗中,南岳下的臨濟和青原下的曹洞最具特色,影響也最為深遠。而在五家七宗禅詩中,尤以曹洞宗禅詩最為引人注目。曹洞宗遠紹石頭《參同契》、昙晟《寶鏡三昧》,通過獨特的禅修和教化實踐,建立了“五位”、“回互”之說,並以詩歌的形式使之廣為流傳。其《正偏五位》、《君臣五位》、《功勳五位》、《五相》等禅詩,集中表達了曹洞宗的宗風特色。由於曹洞宗理論體系本身的細致綿密、幽渺艱深,使得其禅詩如同啞謎天書。本文擬從分析曹洞宗理論內核入手,考察曹洞宗禅詩的語義系統,以揭示其獨特的象喻意義和美感特質。

      一、曹洞宗正偏思想的淵源

    曹洞宗最為顯明的思想是理事、偏正的兼帶回互。它的思想淵源,可上溯到石頭希遷。希遷禅風圓轉無礙,時人稱為“石頭路滑”。其五言偈頌《參同契》,展開各種思想的會通。“參”意為參差不齊,指世間萬法分殊,各守其位,互不相犯;“同”,意為萬法雖殊,同歸真如。“契”則是二者的統一。心物、內外、理事有別,但這些分別只是體用之別,本質是一體的。《參同契》就是既要分辨出它們的不同,又要辨明它們的契同,臻於理事圓融。《參同契》說:“靈源明皎潔,枝派暗流注。執事原是迷,契理亦非悟。”靈源,指心、理,即本體;枝派,指物、事,即現象。作為萬法之源的自心自性,光明皎潔,但並不是單獨的存在,而是顯現在一物一事之中。樹木千枝,河流萬條,但樹根、河源只有一個。物、事是個別,是殊相,同樣是真如全體。“理”是滲透在千差萬別現象界中的本體,即法性;“事”是被法性滲透的現象界中事物,屬用的范疇。執著於現象界事物是迷,僅僅體會了寓於現象界中的法性本體也是迷。只有理事融通,才能無所執著。
    “門門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不爾依位住。”“回互”指事理相互聯系。事理之間互相依存,互相作用;“不回互”指事理的獨立個性。事與理各有分限,互不淆雜。理存在於一切事物之中,一切事物又在理的統攝下各呈差別。禅者在把握事物的本體時,不能昧失其現象界的差別;在認識現象界的差別時,不能昧失滲透於一切現象界中的“理”。理事圓融,回互而又不回互,才是完整的體用、理事關系,是真正的“石頭路滑”之處。只有明白了事理之間相互依存又相互區別的道理,才能理事會通,圓融無礙。這成為曹洞宗正偏回互說的理論依據。
    曹洞宗禅學思想的另一重要理論依據是《寶鏡三味》。洞山良價在雲巖昙晟處親印寶鏡三昧,並把它傳授給曹山本寂。《參同契》已標“回互”之說,而《寶鏡三味》則倡“明暗交參”之義。“明”指形形色色的大千世界,色界;“暗”指無形無跡無色聲香味的本體界,空界。本體界與現象界交參在一起,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由明暗交參的觀念,同樣發展出“正偏回互”之說,《寶鏡三昧》喻之為:“銀碗盛雪,明月藏鹭。類之弗齊,混則知處。”意為現象界包容在本體裡面,不可分割,但是,本體與現象又不相同,前者是正,後者是偏。曹洞宗的偏正回互、五位功勳皆濫觞於此。

      二、正偏五位的詩禅感悟

    曹洞宗紹承希遷、昙晟禅法,提出正偏五位等思想。五位,指正中偏、偏中正、正中來、偏中至、兼中到。“正”指本體、平等、絕對、真如等;“偏”指事相、差別、相對、生滅等。正偏回互,組成五種不同的關系,是為正偏五位。洞山的詩偈,精譬形象地表達了對正偏五位的詩禅感悟。據《洞山錄》:
    正中偏,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識,隱隱猶懷舊日嫌。“三更初夜”黑而不明,表正位,“月明”為偏位,由混沌未分的原初狀態,產生出森羅萬象,由一元走向二元,由絕對走向相對。在此階位,參禅者雖然承認有精神本體,但還不懂得萬物由本體派生,孤理而缺事,體用關系上忽視用的一面,稱“正中偏”。洞山認為,參禅者在此階位對本來無物到萬象形生不必驚怪,因為由空而生之色,當體即空;正偏互融,各還其本來面目,不變的本體隨順眾緣而生起種種現象。曹洞宗以初夜、五更,象喻渾沌未分的原初狀態,以玉兔明、金雞唱、龍吟、虎嘯表示由體起用:“龍吟初夜後,虎嘯五更前。”[1] (《五燈會元》卷14)曹洞宗借黑權正,假白示偏,用“黑面老婆披白練”[1] (《五燈會元》卷14)象征由空生色,由體起用。以石女、木人,象征不落意識的絕對空境。然而,弄機、作舞、敲戶、驚夢之後,原本的混沌不復存在,開始產生分別,猶如從渾然不覺的睡眠狀態中醒來,開始產生分別識:“石女機梭聲軋軋,木人舞袖出庭前。”[2] (《人天眼目》卷3)“夜半木童敲月戶,暗中驚破玉人眠。”[2](《人天眼目》卷3)
    偏中正,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觌面別無真,休向迷頭猶認影。
    參禅者臻此階位,不再強烈地呈現分別見解,現象界的一切逐漸隱退。這是真如向上還滅門,捨棄具體事相,直顯根本理體。但參禅者此時雖承認現象是假,卻往往不懂得透過現象進一步探求本體,孤事而缺理,體用關系上缺少體的一面,稱“偏中正”。詩謂一覺醒來,日出光燦,如同古鏡(人之本心),這是自千差萬別之事象直指真如平等的法界。參禅者應在此基礎上再進一步,“分明觌面別無真”,自己的真心、真性當體即是,不可迷頭認影,執著妄相。曹洞宗以輕煙、薄霧、白雲,象喻缥缈遷變的事相,以皓月、寒巖、岳頂,象喻恆常絕對的本體,以“籠”、“鎖”等字,表示事相遮蔽本體:“輕煙籠皓月,薄霧鎖寒巖。”[2](《人天眼目》卷3)“白雲籠岳頂,終不露崔嵬。”[2] (《人天眼目》卷3)以棄白就黑, 喻事相向理體的回歸:“白頭翁子著皂衫。”[2](《人天眼目》卷3)
    正中來,無中有路隔塵埃。但能不觸當今諱,也勝前朝斷舌才。
    正中來是從“正中”而“來”,指恰好居於正和偏的中間,即“恰好來自處於對立統一體中的正和偏的正中。”(鈴木大拙語)學人悟明自心,初證聖境,有體有用。參禅者在此階位的正受應是:不再感覺身心之存在,二者皆泯滅無余,本體已達無念之境,應萬象之差別,變現出沒自在之妙用,要行走在無中(正位)有路(偏位),即沒有蹤跡、無路之路,無論心行、事行,都無影無跡。對於禅悟之境,開口即錯;縱你有無礙辯才,也無濟於事。這是不容擬議、迥遠峻拔的境界:“玄路倚空通脈上,披雲鳥道出塵埃。”[2](《人天眼目》卷3)在此境界裡,松樹凋瘁卻沒有衰老、花開滿枝卻沒有萌生、干涸的大地上蓮花怒放、無生命的木馬生兒滿地,完全泯滅精神與物質兩方面的差異:“松瘁何曾老,花開滿未萌。”[2](《人天眼目》卷3)
    兼中至,兩刃交鋒不相避。好手猶如火裡蓮,宛然自有沖天志。
    “兼中至”與“兼中到”,在正偏五位中同居“他受用三昧”的高層,屬菩薩應化度人的境界。兼即兼帶,兼前偏正兩位,卷舒自在。至,指向兼帶的境界而至,如人歸家,雖未“到”家而至別業。在此階位的正受應是:從現象界差別妙用,體悟現象與本體冥合,而達於無念無想之境。詩中“兩刃”即菩提煩惱、生死涅涅等一切相對立的觀念。功夫未到之時,不敢直面它們的交鋒,如今火候已到,一切法皆是佛法,對它們不再回避。縱使置身紅塵的欲火,蓮花仍然聲色天然,聖潔如故。這種境界,自有一番“沖天”的志向和氣概。在此境界裡,“雪刃籠身不自傷。”[2](《人天眼目》卷3)一切對立的觀念都“莫辨”、“難明”、“無跡”、“無痕”:“猿啼音莫辨,鶴唳響難明。”[2] (《人天眼目》卷3)“應無跡,用無痕。”[2](《人天眼目》卷3)
    兼中到,不落有無誰敢和?人人盡欲出常流,折合還歸炭裡坐。
    在此階位,參禅者既承認萬事萬物由本體派生,又承認萬事萬物空無自性,而獲得最終覺悟。修行臻此階位,不論行住坐臥,都超離對待,不與萬法為侶。但悲智雙運的禅者,自度之後,尚須度人,不可只圖一味地超出常流,高居在了悟峰巅。真正見道之人,仍然會回到熾如炭火的紅塵之中,灰頭土面化導眾生,將清涼世界與熱惱人生打成一片。
    曹山本寂繼承洞山正偏五位之說,藉君臣相對之誼而說明五位之旨訣,稱為君臣五位。曹山以君象征本體,以臣象征現象界。君臣道合,則天下太平,冥應眾緣,不墮諸有,動靜合一,事理不二,非正非偏,體用一如,是最高的悟境。曹洞宗正偏、君臣五位,生動凝煉說明了參禅悟道者在不同階位的悟道境界。

      三、功勳五位、五相的詩禅感悟

    除了正偏、君臣五位之外,良價又別作“功勳五位”之說,即向、奉、功、共功、功功。據《人天眼目》卷3, 洞山以五詩來回答學人的問題:
    向 聖主由來法帝堯,御人以禮屈龍腰。有時鬧市頭邊過,到處文明賀聖朝。
    奉 淨洗濃妝為阿誰,子規聲裡勸人歸。百花落盡啼無盡,更向亂山深處啼。
    功 枯木花開劫外春,倒騎玉象乘麒麟。而今高隱千峰外,月皎風清好日辰。
    共功 眾生諸佛不相侵,山自高兮水自深。萬別千差明底事,鹧鸪啼處百花新。
    功功 頭角才生已不堪,擬心求佛好羞慚。迢迢空劫無人識,肯向南詢五十三。
    與正偏五位一樣,功勳五位的主要意旨也是用來判斷禅僧悟解的淺深。向、奉表示信仰的建立,但缺乏悟解;功、共功表示悟解的深入,尤其是在對外境(色法)的否定方面達到了一定水平。功功,表示徹悟,完全解脫,屬成佛作祖的境界。
    “向”是趣向之意。清三山來《五家宗旨纂要》:“君向臣,父親子,亦正中偏也。”詩以古代聖君效法帝堯按一定尺度治世,喻本體界自有其規律、法度。君主有時出現在街頭,但人們目睹文明景象,只知道讴歌聖朝,卻不識眼前的君主。喻參禅者雖然隱約知道本體界在發生作用,卻還沒有證入本體,落在偏界;“奉”,是承奉之奉。《五家宗旨纂要》:“臣奉於君,子順於父,亦偏中正也。”奉如同熱戀中的情侶,時刻把對方放在心上。佳人洗盡鉛華,閨中待婿;杜鵑淚干繼血,花底催歸,喻參禅者洗盡世俗紛華,感應自然真如的召喚,回到精神故園,明心見性。後二句有二層喻義:(1 )大道對參禅者早日歸家(悟道)的提醒。百花落盡,生意凋殘,道路迢迢,亂山橫亘,而鵑啼無歇,一似大道對參禅者的殷切呼喚。(2)求道而尚未得道。落英缤紛, 觸目可見,但花底啼鵑,卻難以尋覓,縱是萬水千山走遍,也難睹芳蹤。象喻參禅者雖經多方求索(奉),仍沒有得到大道本源;“功”,是修行的成就;《五家宗旨纂要》:“到此渾身放下,撒手忘依,便能全身擔荷,徹底承當,內外一如,更無異體,正中來也。”這時已證悟本體,於現象界一切,撒手不顧,無為閒適。泯滅理事,枯木吐花,倒騎象麟,木馬嘶風,泥牛吼月。參禅者超越塵世,在本體界中,月皎風清,光明一片,天機裸裎;“共功”,是自己成就後去度化眾生。《五家宗旨纂要》:“君臣會合,父子通同,黑白不分,兼中至也。”覺悟的人,不停止在悟境、空境,而重返現象界灰頭土面地去化導眾生。佛與眾生本體自性並無差異,如山之自高,水之自深,所以不必以佛為尊貴而以眾生為卑微;要在現象界的萬別千差中,顯示出本體的妙用,事理兼帶,體用不二,如同鹧鸪之啼,百花之新[3];“功功”, 指此功較前位之功為深。《五家宗旨纂要》:“功成而不處,故雲不共,兼中到也。”前位還有“共”,而此位則不共,不但法不可得,而且連非法也不可得。理事混然,本體界與現象界融為一體,功行不可思議,是禅悟極致。參禅者只要一落形相,即乖本體,擬心求佛,更是羞慚。絕對本體自極為久遠的時間以來,無人能識能名。既臻此悟境,又何須像善財那樣從事無窮無盡的參學?
    為了配合說明君臣五位之旨,曹山又作了“五相”詩。《參同契》:“當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當暗中有明,勿以明相睹。”理與事、明與暗各自相對待而又統一於真如之體,不可偏廢。《寶鏡三昧》:“夜半正明,天曉不露。”夜半正明,指暗中有明;天曉不露,指明中有暗。明與暗這對范疇,發展到洞山與曹山的五位禅法時,便出現了以黑白來表現明暗關系的五相詩。在洞山五位中,夜半、不露相當於正位,有平等性之意;正明、天曉,相當於偏位,有差別之意。夜半正明與天曉不露,表示法性真如與森羅萬法彼此相入,互為一如。曹山五相,用黑色表示“正”(即“體”、“暗”),用白色表示“偏”(即“用”、“明”),以●中之黑色代表本體界,○中之白色代表現象界。只有在體用冥合、明暗相合的境界中,才達到五位中“兼中到”這一最高功位。據《曹山錄》記載:
    
    白衣須拜相,此事不為奇。積代簪纓者,休言落魄時。
    
    子時當正位,明正在君臣。未離兜率界,烏雞雪上行。
    
    焰裡寒冰結,楊花九月飛。泥牛吼水面,木馬逐風嘶。
    ○ 王宮初降日,玉兔不能離。未得無功旨,人天何太遲?
    ● 渾然藏理事,朕兆卒難明。威音王未曉,彌勒豈惺惺。
    
    相當於正中偏,背理就事。此時自性未明,只見事物,而不見理體。詩以科考相喻,將未成佛前的眾生喻為尚無功名的白衣秀才。白衣有拜相的希望,眾生有成佛的可能。此性人人具足,雖為白衣、未拜相,卻是積代簪纓之後,不必因落魄而自卑自艾,傷拜相(成佛)之無望。參禅者在臣位(現象界)中,當知有明見自性的可能性;
    
    相當於偏中正,捨事入理。參禅者在現象界中,已知自性之理,惟大事未明,知空而未能證空。古代君主於辰時上朝,如今子時上朝,群臣未至,政令不行,喻本位已顯露,但仍未發生作用。正偏關系猶如君臣關系。君主施令,臣子奉行。本體界發生作用,現象界顯示作用。兜率界是欲界六天之第四天,內院為未成佛者之居處。佛經謂彌勒於此宣說佛法,滿四千歲後即下生人間,成佛於龍華樹下。未離兜率界,謂參禅者境界尚未圓熟,還沒有見道成佛,因為他對理事關系證悟的程度,如烏雞行於雪上,黑白分明,尚未融為一體;
    
    相當於正中來,此時非染非淨,非正非偏,現象界不可能存在之事,在這裡都活潑地呈現,是見道時的“不可思議”境;○相當於正偏五位中的兼中至。禅者證悟自性之後,又轉身而出,接引眾生。日喻王子,王子初降王宮,指佛祖在王宮剛剛降生下來。曹洞宗講回互,所以說有了太陽(佛祖、悟心)還不夠,還離不了月亮(玉兔、現象界)。王宮、日是正,玉兔、月是偏。佛經稱佛果為“無功”。悟者之所以沒有離開此現象界而住於佛位、聖境,是因為他不願躺在自受用上安享太平,而是悲智雙運,下化眾生,這才導致了人天合一、居於正位的延遲;●相當於正偏五位中之兼中到。此時即事即理,即理即事,理事、體用融匯互攝,體用一如,以至於看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在這樣的境界中,無可說,無可名,作為歷史起始點的威音王不知道,作為歷史終結點的未來佛彌勒也照樣不清楚!
    曹洞宗的各種五位形成了一套完整嚴密的體系,曹洞宗人為了描述這一體系,闡釋其禅學理念、悟道境界,往往借助於詩歌進行形象性的表達。曹洞宗禅髓與詩歌緊緊結合在一起。這個繁富龐大體系的中心,便是理事的偏正回互。掌握這個要點,也就掌握了進入曹洞宗禅學殿堂的鑰匙,掌握了解讀曹洞宗禅詩的綱領。
      四、曹洞宗禅詩的美感特質
    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發現,曹洞宗禅詩象喻系統,是由相對立的兩大意象序列組成,一是本體意象序列,一是事相意象序列:
    (1)哲學意象:正組:●體 正 君 主 黑 暗 尊 空 無 淨 佛真 本體 涅涅 平等 絕對
    偏組:○ 用 偏 臣 賓 白 明 卑 色 有 染 凡俗 現象 生死 差別 相對
    (2)意識意象:正組:靜 向 內 心 睡眠 混沌 初夜 五更
    偏組:動 背 外 物 夢醒 支離 日出 天曉
    (3)人物意象:正組:本來人 主人翁 我 黑面老婆 富貴宰相 母父 石女 木童 頭 形體
    偏組:流浪者 客作漢 渠 白頭翁子 白衣秀才 子 子 俗女 俗童 影 影像
    (4)山水意象:正組:靈源 皓月 寒巖 青山 流水 巖谷 孤峰頂上
    偏組:支派 輕煙 薄霧 白雲 波浪 市廛 十字街頭
    (5)其他意象:正組:銀碗 明月 皂衫 烏雞 大樹 江湖 途中 一
    偏組:白雪 白鹭 白練 白雪 毫末 滴水 屋裡 多
    曹洞宗的各種五位,都是上述兩大意象系列的不同回互關系:正中偏,由體起用、背理就事,以玉兔明、金雞唱、龍吟、虎嘯、石女弄機、木人作舞、木童敲戶等生機盎然的畫面,象喻事相的蓬勃生起、機用的活潑開展;偏中正,攝用歸體、捨事入理,以認影作頭、輕煙籠月、薄霧鎖巖、白雲籠岳等喻象,表征體蔽於用。以缥缈意象對恆固意象的籠罩,喻森羅萬相對絕對本體的遮蔽,啟迪參學者由用歸體;正中來,開悟成佛,有體有用,以無中有路、鳥道玄路、空裡步、不觸諱、絕塵埃、焰裡寒冰、九月楊花、泥牛吼水、木馬逐風、枯木花開,喻不落左右的禅悟境界;兼中至,兼正與偏,卷舒自在,以兩刃交鋒、雪刃籠身,莫辨、難明、無跡、無痕,喻體用冥合的禅悟境界;兼中到,體用不二、理事一如,以銀碗盛雪,明月藏鹭喻偏正回互的禅悟至境,臻此境界,即事即理,即理即事,事理不二,非正非偏。曹洞宗的的核心是理事、偏正的兼帶回互,其禅詩象喻系統的核心也是理事回互。由這兩組意象的兼帶回互出發,形成了曹洞宗禅詩卓異的美感特質:
    1.觸目菩提,能所雙遣。正中偏、偏中正,強調由體起用,由用顯體,體現在禅詩美學上,意味著萬事萬物都是真如的變現,參學者應當在宇宙生命的每一個具象上,都感悟、體證到本體的道。而禅意的感悟,不能分能觀、所觀,花事歸花,菊事歸菊,由此形成了曹洞宗禅詩的觸目菩提、能所雙遣的美感特質。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森羅萬象都是真如之體的變現。“風雲體道,花檻璇玑。” [1](《五燈會元》卷13)“世尊有密語,迦葉不覆藏。一夜落花雨,滿城流水香。”[1](《五燈會元》卷14)落花流水,清香拂拂, 說法滔滔,嶄露著存在的最深奧秘。但若想嗅到這清香,聽到這說法,必須“無鼻”、“無耳”,不能著意為之。“道無心合人,人無心合道。”(《洞山錄》)道並非有意合人而自然合人,人必須無心於事無事於心方能與道冥符:“寶月流輝,澄潭布影。水無蘸月之意,月無分照之心。水月兩忘,方可稱斷。”[1](《五燈會元》卷14)“雁過長空, 影沉寒水。雁無遺蹤之意,水無沉影之心。”[1](《五燈會元》卷14 )悟者的心,無念、無住、無相,雖處於塵世之間,卻無染無雜,毫無滯礙。人與自然,自然與自然,能觀與所觀之間,沒有絲毫的意識思量,相契相通,相輝相映。曹洞宗人對森羅萬象、翠竹黃花、澄明水月、青山白雲等自然景物充滿了關注[4], 是因為這些大至高山湖海小至草木沙石的自然景物,都氣韻流宕,顯現著宇宙的生機活力,無心而自然地呈露著存在的奧秘,與大我相通,成為個體生命的拓展和內化。曹洞宗這類禅詩,觸目菩提、能所雙遣,表現出人與自然、心與物、物與物之間無心而相即、無情而相融的灑脫情懷與澄明悟境。
    2.截斷兩頭,體用不二。“正中來”,不立尊貴,不落左右;“兼中至”,兼前偏正兩位,卷舒自在,從現象界差別妙用,體悟現象與本體冥合,而達於無念無想之境;“兼中到”,超離對待,不與萬法為侶。由這種禅學感悟出發,體現在禅詩美感特質上,便是截斷兩頭、體用不二的禅悟境界。兩頭即相對的二元觀念。一旦證入聖境時,舉凡體用、動靜、明暗、多少、語默、淨染等,都被般若利劍一刀截斷,攪大地長河為乳酪,熔瓶盤钗钏為一金。對這種體用不二、剿絕意識情想的圓融悟境,曹洞宗禅詩運用了一系列象喻來加以表現:“白牛吐雪彩,黑馬上烏雞”、“鹭倚雪巢猶自可,更看白馬入蘆花”[1] (《五燈會元》卷14)、“蘆花兩岸雪,江水一天秋。”[1](《五燈會元》卷14 )“臣主相忘古殿寒,萬年槐樹雪漫漫。千門坐掩靜如水,只有垂楊舞翠煙。”(大陽頌)這是體用一如、理事圓融、情景交煉的禅悟極境。在此禅悟境界裡,截斷兩頭,正偏不立:“當堂不正坐,不赴兩頭機。”[1](《五燈會元》卷13)本體與現象, 平等一如:“任運獨行無伴侶,不居正位不居偏。”[1](《五燈會元》卷14 )一切現成:“不須計較作思量,五五從來二十五。”[1](《五燈會元》卷14 )在此禅悟境界裡,動靜一如、明暗無別、少多絕等、語默渾同:“落花隨流水,明月上孤岑”[1](《五燈會元》卷13)訴說著“不遷”的妙谛; “十五十六,日月相逐”[1](《五燈會元》卷14 )顯示著“不墜古今”的奧秘;“半夜太陽輝”[1](《五燈會元》卷13 )顛覆著日夜對峙的世俗觀念;一與多,也達到了圓美的融合:“千江同一月,萬戶盡逢春。”[1](《五燈會元》卷13)
    曹洞宗將君臣道合當作了悟極則,現象界不可能存在之事,在禅悟之境中都活潑地呈現,曹洞宗禅詩到處是不可思議的奇特悟境:“石上蓮花火裡泉”[1](《五燈會元》卷13),“大洋海底紅塵起, 須彌頂上水橫流”[1](《五燈會元》卷14),“峰頭駕鐵船,三更日輪杲”[1](《五燈會元》卷14)。它們沖破了日常語碼規約, 斬斷了語言葛籐的纏繞,與絕對自由的本體相契合,使一切都回歸到未限指限義的原真狀態,天趣汨汨呈現,禅機潑刺躍動。
    3.鮮活流轉,任運隨緣。曹洞宗注重悲智雙運,自度度人,兼中到、兼中至兩位呈現出曹洞宗力矯粘滯於空境,而強調下化眾生的傾向。影響到曹洞宗禅詩的美感特質,是不留駐於聖境、粘滯於悟境,而要從聖境、悟境裡轉身出來,展開現象界的一系列活動,生發出鮮活流轉、任運隨緣的天機活趣。曹洞宗人,看重鮮活永動的生命之流,知空而不住空,從空境靈境中返身下來,將一己之我轉化為宇宙之我,將“滿目青山起白雲”[1](《五燈會元》卷13)作為家風,隨緣任運, 灑脫無拘,使個體的生命與宇宙生命合而為一,時間與空間間成一體,至真至美,無拘無束:“秋來黃葉落,春到便開花。”[1] (《五燈會元》卷13)自然物象內化成禅悟者的宇宙生命,個體生命與天地大心息息相通。這至大至全的我,這至醇至美的道,既有寧靜淡遠,繁華落盡的靜谧之美,又有鸢飛魚躍,生機勃發的流動之美,以及鮮活流轉、自開自落的灑脫之美。只要任運隨緣,開放心懷,即可盡情欣賞品味這一切。曹洞宗人欣賞“孤峰迥秀,不掛煙蘿。片月行空,白雲自在”[1] (《五燈會元》卷13)的孤高峻潔,欣賞“樹帶滄浪色,山橫一抹青”[1] (《五燈會元》卷13)的寧靜恬寂,也欣賞“山峻水流急,三冬發異花”[1](《五燈會元》卷13)的溢彩流光,欣賞“日出連山,月圓當戶”[1](《五燈會元》卷13)的燦爛光華,也欣賞“隨處得自在”[1](《五燈會元》卷13)的隨緣任運,這使他們在火風離散、肉身壞滅時,具有“來時無一物,去亦任從伊”(洞山答病僧語)的從容自在,彌漫著灑脫無拘的主體性,高蹈著自由駿發的意志。
    曹洞宗禅詩,由體與用兩大哲學內核出發,產生出明暗、正偏兩大意象序列。由偏正回互的不同階位,產生出兩大意象序列的不同組合,從而形成了獨特嚴整的象喻體系。必須明確的是,曹洞宗以兼中到(正偏五位)、君臣合(君臣五位)、功功(功勳五位)、明暗同(五相)、主賓合(賓主)為禅悟極致,達到徹悟境界之前的各種五位是為學人設立的方便門庭。因此,對於徹悟者來說,五位只是一位,一句之中,五位全該。曹洞宗禅詩,通過相對兩大意象序列的偏正回互,啟迪人們揚棄分別意識,將相對的意識逐層剝離摒落,將正偏兩大意象序列打成一片,從而頓悟真如佛性,拋棄二元、相對、有限、虛幻、無常的世俗意象,進入一元、絕對、無限、真實、永恆的禅悟之境。從詩禅感悟的角度來說,它為我們展示了一個嶄新的禅悟美學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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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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