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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言生教授:經典頌古 第二章 公案頌古與不二法門 一、泯除揀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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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案頌古與不二法門

一、泯除揀擇


吳言生

[台灣]東大圖書公司,《經典頌古》,2002年11月初版

第53—58頁
   
    禅宗開悟論揭示超越分別執著以重視清淨本心的方法與途徑。佛教的開悟方法素有漸修與頓悟二途,對於禅的靈魂公案來說,它所體現的開悟論是電光石火式的頓悟法門,而非磨鏡調心式的漸修方法。在頓悟法門中,又以不二法門構成其主要內容。《碧巖錄》中運用不二法門的公案有:

    (1)泯除揀擇:至道無難(第2則、第57~59則)、俱胝一指(第19則)、禾山解打鼓(第44則)、雲門胡餅(第77則)、雲門花藥欄(第39則)、洞山麻三斤(第12則)

    (2)截斷意路:南泉斬貓(第63則)、趙州頂鞋(第64則)、雲門對一說(第14則)、雲門倒一說(第15則)、香林坐久成勞(第19則)、鎮州蘿卜(第30則)、隨他去(第29則)、前三三後三三(第35則)

    (3)懸擱語言:閉嘴說禅(第70~72則)、外道問佛(第65則)、離四句絕百非(第73則)、文殊白槌(第92則)、大士講經(第67則)

    (4)消解自他:巴陵吹毛劍(第100則)、仰山不曾游山(第34則)

    (5)融匯生死:日面佛月面佛(第3則)、大龍法身(第82則)、洞山無寒暑(第43則)、道吾不道不道(第55則)

    (6)打通聖凡:資福圓相(第33則)、保福妙峰頂(第23則)、蓮花拄杖(第25則)、長沙游山(第36則)、國師十身調御(第99則)

    (7)圓融空有:龍牙西來意(第20則)、大死卻活(第41則)、麻谷振錫(第31則)

    禅宗的不二法門,源於《維摩經•入不二法門品》。《碧巖錄》第84則:

    維摩诘問文殊師利:“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文殊曰:“如我意者,於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入不二法門。”於是文殊師利問維摩诘:“我等各自說已,仁者當說,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雪窦雲:“維摩道什麼?”復雲:“勘破了也。”

    維摩诘請諸位大菩薩各說不二法門,三十二位菩薩,都認為超越相對的見解如有為無為、真俗二谛,就是不二法門。後來詢問文殊,文殊說:“於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入不二法門。”文殊以無言遣言,固然較三十二位菩薩以言遣言為高,卻不知靈龜曳尾,拂跡成痕。於是文殊又問維摩诘什麼是不二法門,維摩默然。雪窦著語說“維摩道什麼?”“勘破了也。”雪窦頌雲:

    咄這維摩老,悲生空懊惱。
    臥疾毗耶離,全身太枯槁。
    七佛祖師來,一室且頻掃。
    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
    不靠倒,金毛獅子無處討!

    “咄這維摩老,悲生空懊惱。”“咄”、“空”皆系反辭,用否定的語氣表示對維摩诘“菩薩疾者,以大悲起”的同體大悲襟懷之肯定。

    “臥疾毗耶離,全身太枯槁。”維摩通過示疾,廣為諸位大菩薩及其弟子說法:“是身無常、無強、無力、無堅,速朽之法,不可信也。為苦為惱,眾病所集。”維摩以無礙的辯才,宣說著肉體生命的“枯槁”。

    “七佛祖師來,一室且頻掃。”文殊過去世曾作過七佛祖師,奉佛陀旨意前來問疾,維摩遂於方丈內除去所有,唯留一榻以待文殊。

    “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文殊請教不二法門,維摩當時默然不答,以致後世的參禅者認其無語即是“靠倒”(用文殊的話頭將文殊挫敗),大錯特錯。雪窦將人逼拶到萬仞懸崖之上,卻一手搦一手抬,蓦地轉折說“不靠倒,金毛獅子無處討!”維摩一默,並不意味著將文殊“靠倒”,因此縱是“金毛獅子”般的參禅者,也無法窺探到維摩一默的妙谛!

    此詩前四句,以明抑暗揚的筆法,贊歎維摩自他不二的大悲襟懷,和匡床臥疾的高人風儀。維妙維肖,聲情並茂,是對文殊探問不二法門的有力鋪墊。“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描摹維摩機鋒之敏銳,以矛攻盾,將對方挫敗。後二句隨即又予掃除,說維摩的用意,決非僅僅限於要“靠倒”對方,維摩一默內涵豐厚,天下衲僧皆難窺其奧妙。維摩一默是以無言顯般若,而雪窦的《頌古百則》則是以有言顯般若。從這個意義上說,雪窦頌古頗有得不二法門神髓之妙。

第58—74頁


    “揀擇”即是執著分別,“泯除揀擇”是遣除執著心,消泯分別念。三祖僧璨《信心銘》說:“至道無難,唯嫌揀擇”,謂佛祖大道,本來平等,無階級無差別,自由自在,由於眾生的揀擇、憎愛而產生了難易之別。如果沒有取捨憎愛,就會十方通暢、八面玲珑。《碧巖錄》中直接關涉到這句禅語的公案,有第2則、第57則、第58則、第59則。《碧巖錄》第2則:
    趙州示眾雲:“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才有語言,是揀擇?是明白?老僧不在明白裡,是汝還護惜也無?”時有僧問:“既不在明白裡,還護惜個什麼?”州雲:“我亦不知。”僧雲:“和尚既不知,為什麼卻道不在明白裡?”州雲:“問事即得,禮拜了退。”

    “至道”,即至極之大道、佛祖之大道,亦即宇宙的最高真理。“至道無難”公案“意謂凡事僅須無相無念去做,則要體會大道,並無困難;若有好惡、染淨、迷悟、彼我、取捨、憎愛等之分別情念,即落入揀擇差別之見,以此毫厘之差,必成天壤懸隔之別。趙州拈提“至道無難,唯嫌揀擇”,為學人開示如何提起直觀頓悟的禅秘要旨。“揀擇”是憎愛妄心,自然必須遣除;“明白”是虛明自照之智,卻同樣要加以遣除,這是因為如果墮在虛明的境界裡,還是禅病,因此趙州警示學人不可住於虛明。學人不明趙州言外之意,逼拶趙州說:“既然不在‘明白’裡,還‘護惜’個什麼?”趙州游刃有余,只是說“我亦不知”,就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學人的攻勢。問話僧再次發問:“和尚既然‘不知’,為什麼卻道‘不在明白裡’?”趙州仍顯出大師風范,對他說:“詢問的事,到此為止,禮拜之後且退下。”這僧毫無縫隙可乘,只得敗下陣來。趙州不行棒施喝,只是用平常言語接人,卻能滴水不漏,天下人奈何他不得。雪窦頌雲:

    至道無難,言端語端。
    一有多種,二無兩般。
    天際日上月下,檻前山深水寒。
    髑髅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干。
    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

    “至道無難,言端語端”,與“至道無難,唯嫌揀擇”看似不同,實則無異。因為從般若悟心源頭流出的一切文字,都與實相不相違悖。不但不是揀擇,而且是顯現真理的文字般若。

    “一有多種,二無兩般。”本體是一,現象是二。絕對的本體通過紛纭的事相顯現出來(一有多種),紛纭的事相顯現著絕對的本體(二無兩般)。體用相即,體由用顯,用由體發。打成一片之時,依舊山是山水是水,天是天地是地。有時喚天作地,有時喚地作天,有時喚山不是山,喚水不是水。

    “天際日上月下,檻前山深水寒。”雪窦才氣縱橫,雖然前四句已頌完公案,意猶未盡,仍然興會淋漓地繼續吟詠。此二句用神奪造化之筆,描摹出一幅天然現量圖景:在泯滅了一多之別、纖塵不立的悟境中,天邊紅日噴薄時殘月便徐徐落下,檻前青山潑黛時秋水便漸漸變寒。自在自為,言端語端,頭頭是道,物物全真,心境俱忘,打成一片。此詩前部分孤峭萬仞,後部分則曲通一線。見地透達者視此如醍醐上味,情解未忘者對此便滿頭霧水。

    “髑髅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干。”此二句再辟新境,運用了奇特的禅定直覺意象來吟詠“至道無難,唯嫌揀擇”。禅宗用“枯木裡龍吟”喻滅絕一切妄念,至大死一番處,蘇生復活,而得大自在,用“髑髅裡眼睛”喻已斷除情識分別,死中得活。“至道”非分別之識所知,只有將心識滅盡,才能大活,這便是髑髅無識。髑髅識盡,情塵不存,法眼通明,頌“才有語言,是揀擇”。枯木龍吟,生機不斷,機用流轉,頌“老僧不在明白裡”。

    “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雪窦將公案盡情吟誦之後,又作翻案之語,將《信心銘》、趙州法語中的“無難”易為“難難”,以表達自己的體悟,指出要體會“至道無難”實在不易,因為“才有語言,是揀擇”,如果人們粘滯於自己以上的頌詞,就會形成新的執著,所以雪窦又予掃除說“揀擇明白君自看”,以啟發學人自證自悟。

    從表達手法上看,此詩正說(至道無難,言端語端)、反說(難難),從不同的角度啟發人們神妙地運用語言、超越語言,以自證自悟。頌古從不同的側面,對公案精髓進行了精彩再現,在闡釋公案要旨、盡攝公案神韻的同時,創造新奇的意境。這種意境,超言絕慮,呈現著至易至難、至難至易的禅悟之美。

    《碧巖錄》第57則、58則、59則還收入了另外三則“至道無道”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57則:

    僧問趙州:“至道無難,唯嫌揀擇,如何是不揀擇?”州雲:“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僧雲:“此猶是揀擇。”州雲:“田庫奴,什麼處是揀擇?”僧無語。

    趙州常用《信心銘》“至道無難,唯嫌揀擇”勘問學人,學人將這句話轉過來問他,趙州回答“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用法身遍在來暗示不揀擇的心境。學人認為趙州有“唯我獨尊”的意念,仍然是揀擇。趙州能從撥不開的地方撥開,轉不動的地方轉動,劈口便塞斷說:“田庫奴,什麼處是揀擇?”“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句話,雖然在法身遍在的意義上是一種“揀擇”,但如果一味執著於空,又會陷於惡平等。雪窦頌雲:

    似海之深,如山之固。
    蚊虻弄空裡猛風,蝼蟻撼於鐵柱。
    揀兮擇兮,當軒布鼓。

    “似海之深,如山之固。”頌趙州之答氣度沉雄。趙州答語中的“我”,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我,而是法身。法身如海深山固。同時,海深山固也比喻趙州的答語深不可測,堅固不可動搖,以反形下文。

    “蚊虻弄空裡猛風,蝼蟻撼於鐵柱。”僧人聽到趙州的回答後,仍說“此猶是揀擇”,趙州便當頭截斷:“鄉巴佬,什麼處是揀擇?”這就是“猛風”、“鐵柱”。僧人的問話,一似蚊虻在猛風裡飛舞,蝼蟻搖撼著鐵柱。雖然猛風不可弄,鐵柱不可撼,但僧人膽氣可嘉,因為只有出格之人才能使出如此手段。

    “揀兮擇兮,當軒布鼓。”雪窦在使人妄想大死之後,又使人大活過來。以一切現成之境,形容趙州之語昭昭白白,如在窗前擂動布鼓相似,秘響玄音,知音者自可心領神會。

    此詩喻象鮮明,以海深山固,形容法身遍在及答語的深微堅固;以蟻虻弄猛風、蝼蟻撼鐵柱這種弱小者對強大者的抗爭,喻學人敢於挑戰師家的膽氣;以“當軒布鼓”,啟發人們用心靈去感應公案的妙義。全詩由三組比喻組成,意象變換迅速,騰挪跳宕。散文、騷體句式錯綜成篇,增強了一唱三歎的藝術效果。

    《碧巖錄》第58則,可以看作是運用不二法門的大巧若拙式神來之筆:

    僧問趙州:“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是時人窠窟否?”州雲:“曾有人問我,直得五年分疏不下。”

    所謂“窠臼”,即棲身之處。趙州接人不行棒喝,機用卻勝於棒喝。學人的問題很奇特,趙州說對它經過了五年的思考參究仍然闡釋不清楚,因為這“窠窟”不是別的,“還是坐在那明白窠窟裡的問題。……從凡入聖易,即聖入凡難,只仰望毗盧向上事而忘失自己腳底事,是參禅人的通病,所以說‘曾有人問我,直得五年分疏不下’。嫌揀擇入聖之路易識,‘不坐在明白裡’去作一頭水牯牛,或者如趙州常說自己‘是一頭驢’的從聖入凡向異類去難”。雪窦頌雲:

    象王口+頻呻,獅子哮吼。
    無味之談,塞斷人口。
    南北東西,烏飛兔走。

    此詩雖結體短小,卻極盡開阖縱奪之能事。先是以“象王口+頻呻,獅子哮吼”兩句描畫出趙州答語的氣勢威雄,再以“無味之談,塞斷人口”吟贊趙州的答語是意路難透的活句,而非可以意解的死句。再以“南北東西,烏飛兔走”對無味之談作形象呈現:雖有南北東西的方位、烏飛兔走的運行,然而,禅是超越南北東西的南北東西,是超越烏飛兔走的烏飛兔走,是一切現成的現量境,容不得任何揀擇思量。

    《碧巖錄》第59則通過箭鋒相拄的機趣表達了不二法門的精髓:

    僧問趙州:“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才有語言是揀擇,和尚如何為人?”州雲:“何不引盡這語。”僧雲:“某甲只念到這裡。”州雲:“只這至道無難,唯嫌揀擇。”

    趙州有逸群的辯才,平常示眾說:“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才有語言,是揀擇,是明白。”學人鑽空子發問說,既然一有語言就是揀擇,那麼你教示眾人的話也是揀擇了。趙州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說“何不引盡這語”。所謂“這語”指《信心銘》原文中,“至道無難,唯嫌揀擇”後面的“但莫憎愛,洞然明白”兩句,它是前兩句的注腳。問話僧似懂非懂,只說:“我只念到這裡。”趙州答道:“這就是至道無難,唯嫌揀擇。”表面上是將《信心銘》首二句重念一遍,實則大有深意。趙州之答,離四句絕百非,只有不存任何揀擇之念者才能看透。稍一猶豫,即有胡越之隔。

    水灑不著,風吹不入。
    虎步龍行,鬼號神泣。
    頭長三尺知是誰,相對無言獨足立。

    “水灑不著,風吹不入。”點明趙州答語把斷要津,綿密嚴謹。“虎步龍行,鬼號神泣。”形容趙州答語有龍馳虎驟般雍容氣度,和摧人肺腑的感染力。不但這僧為之折服,連鬼神也要為之號泣。

    “頭長三尺知是誰,相對無言獨足立。”這兩句詩運用了禅門典故。僧問洞山:“如何是佛?”洞山說:“頭長三尺,頸長二寸。”(《五燈》卷13《良價》) 義懷參谒雪窦獻《投機偈》:“一二三四五六七,萬仞峰頭獨足立。骊龍颔下奪明珠,一言勘破維摩诘。”(同上卷16) 雪窦引用這兩則典故,活靈活現地畫出趙州古佛的精神氣貌。從對趙州答語的吟詠,轉到對趙州精神氣質的刻畫,設喻新奇險怪,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表達泯除揀擇禅悟體驗的還有“俱胝一指”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19則:

    俱胝和尚,凡有所問,只豎一指。

    如果在指頭上去思索俱胝的意思,不啻緣木求魚。因為俱胝豎指的意思並不在指頭上,而在於手指所表現的真理,即斷絕對立和分別的絕對的世界,天地宇宙皆攝於一指。一切森羅萬象,無不以真如為體,其性平等,一切現象的實體就是萬象的實體。俱胝一指,是天地與我(佛性)一體的一指,是一即森羅萬象,森羅萬象歸於一的一指,也是華嚴“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一指。”雪窦頌雲:

    對揚深愛老俱胝,宇宙空來更有誰?
    曾向滄溟下浮木,夜濤相共接盲龜。

    “對揚深愛老俱胝,宇宙空來更有誰?”禅林宗師,應機說法,一問一答,當面提持,即是“對揚”。雪窦喜愛俱胝豎指接人的作略,認為自天地開辟以來,只有俱胝一人擅用此機。若是其他的人接機時,往往亂用機鋒,唯有俱胝終身擅用一指頭接人。

    “曾向滄溟下浮木,夜濤相共接盲龜。”眾生在生死苦海之中,頭出頭沒,此生彼死,此死彼生,不能徹見本心,永遠難以出離業識的大海。俱胝慈悲接引,在生死苦海中以一指頭接人,度人出離生死。他豎起的一指,如同向生死苦海中放下浮木,接引盲龜,使眾多迷人得以到達涅槃彼岸。

    此詩前二句鋪陳其事,贊歎俱胝的機用,並以宇宙的空闊廣袤為後文作鋪墊。後二句熔鑄《法華經》意象入詩,境界蒼涼雄闊,氣格高古悲涼,流露出獨坐大雄峰的曠世傲兀和普渡眾生的大悲情懷。

    與俱胝一指同出一轍的是“禾山解打鼓”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44則:

    禾山垂語雲:“習學謂之聞,絕學謂之鄰。過此二者,是為真過。”僧出問:“如何是真過?”(禾)山雲:“解打鼓。”又問:“如何是真谛?”(禾)山雲:“解打鼓。”又問:“即心即佛即不問,如何是非心非佛?”(禾)山雲:“解打鼓。”又問:“向上人來時如何接?”(禾)山雲:“解打鼓。”

    唐末五代禾山無殷禅師對於學人的參問,四次均答以“解打鼓”。禾山的垂語,出自《寶藏論》。《寶藏論》說,有學的聲聞、緣覺二乘位叫做“聞”;習學既盡,證得無學的聖位叫做“鄰”,謂之絕學無為閒道人,此時才開始與道相近。超越了這兩者,才是真正地通過了修行歷程,邁入菩薩乘,是徹底向上的境界。學人的反應很快,聽了禾山的垂語後,便問如何是真正的超越,禾山說:“我懂得打鼓。”可謂言無味語無味,想要明白它的底蘊,必須是修證已經透脫的人才行。因為這句話容不得推理、議論,要悟當下便悟。在這以後學人又有三問,禾山都一律用“解打鼓”回答,其意旨在於“開示真正之解脫唯在於領會此一包含所有事實而始終同一之‘解打鼓’。……蓋真正體會諸佛悟境之人,視無味之言語,無關於慧解;若能於此理會,則當下猶如桶底脫落,執情盡除而蓦然開悟”(《佛光》第2146頁)。 雪窦頌雲:

    一拽石,二搬土,發機須是千鈞弩。
    象骨老師曾輥球,爭似禾山解打鼓。
    報君知,莫莽鹵,甜者甜兮苦者苦。

    “一拽石,二搬土,發機須是千鈞弩。”雪窦引用了與公案機鋒相同的禅門典故來吟詠四打鼓。歸宗一日問維那師到什麼地方去,維那說拽石去。歸宗說:“石頭可以讓你拽,但不要動著中間的樹。”(《碧巖錄》本則引 ) 木平和尚凡見新僧到來,就先令他搬三次土,並在木牌上寫了一詩:“南山路仄東山低,新到莫辭三轉泥。嗟汝在途經日久,明明不曉卻成迷。”(《傳燈》卷20《善導》) 雪窦用“千鈞弩”比喻歸宗拽石、搬土的機法,說禅門宗師遇到了像獰龍猛獸般大根器的人,才用千鈞弩的機鋒來接引,對那些鈍根小器,是不值得發動大機的。

    “象骨老師曾輥球,爭似禾山解打鼓。”雪窦再度引用與公案機鋒相侔的禅門典故來映襯禾山解打鼓。雪峰一日見玄沙來,三個木球一齊輥,玄沙作倒地勢,雪峰深予印可。雖然雪峰、玄沙二人的作略也堪稱大機大用,但雪窦認為,他們的機用仍比不上禾山解打鼓。因為禾山解打鼓,更具有簡潔明快、一句截流的一指禅機。

    “報君知,莫莽鹵,甜者甜兮苦者苦。”雪窦擔心人們在他的詞句上釘樁搖橹,所以又予以掃除,說不可莽鹵。因為這禅悟之境,是冷暖自知、甘苦自知的內證境界。

    此詩在吟詠禾山解打鼓公案時,將與之機用相同的公案信手拈來,作為烘托、陪襯,充分凸顯了禾山解打鼓的機境之高。在平等一味的禾山鼓聲中,千差萬別悉皆消融。最後雪窦又將自己的吟詠予以拂卻,以避免讀者守株待兔而不能領悟公案的意趣。雪窦引導讀者對公案本身作深入的參究,將禅悟的主動權交還給讀者,最得禅宗隨說隨掃、不立文字的精髓,使得頌古也因此頗具婉約蘊藉之致。

    與俱胝豎指、禾山解打鼓機用相侔的是“雲門胡餅”。《碧巖錄》第77則:

    僧問雲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雲)門雲:“胡餅。”

    僧問超佛越祖之談,雲門是一代宗師,便水漲船高、隨波逐浪地答以“胡餅”。因為僧人問話之中有大大小小的縫罅,所以雲門用胡餅攔縫塞定。如果認為胡餅便是超佛越祖之談,就沒有活路;既不把它當作胡餅來理解,也不把它當作超佛越祖來理解,便是活路。雲門的答語難以用知性透過。雪窦頌雲:

    超談禅客問偏多,縫罅披離見也麼?
    胡餅祝+土來猶不住,至今天下有讠+肴訛。

    “超談禅客問偏多,縫罅披離見也麼?”一般的參禅者多愛問什麼是超佛越祖之談,對這種風氣,雲門曾予以激烈批評。學人只管追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殊不知所提的問題有很大的漏洞,雲門遂以胡餅攔縫塞定。學人還是不肯休歇,繼續追問,因此雪窦感歎後世的參禅者,往往在胡餅上求理解,不然就在超佛越祖上頭去揣摩、猜度不已。殊不知公案的意旨並不在這兩頭,雲門之答乃是“拋棄一切佛見(受佛拘束的見解)和法見(受到法所緊縛的見解)的禅門至高佛向上(佛的境界之上)境界”。`(《一日一禅》第297頁) 

    此詩從胡餅生發,通過胡餅塞縫的藝術形象,生動地傳達出雲門胡餅的精髓。首句以指出超談禅客之多,暗示詢問超佛越祖之談是參禅者的通病。次句引發學人省悟超談之問的疏漏之處。後二句感歎學人不識本心,擾擾外尋,以致讠+肴訛蜂起。暗示只有回光返照,方可風平浪靜,心國太平。頌古於明快之中,別具蘊藉宛轉之致。雲門胡餅,塞斷了一切二元意識所生起的漏洞。

    “雲門花藥欄”與雲門胡餅有異曲同工之妙。《碧巖錄》第39則:

    僧問雲門:“如何是清淨法身?”(雲)門雲:“花藥欄。”

    僧問什麼是本體自性的清淨心,雲門答以“花藥欄”,壁立萬仞,斷絕攀緣,了無意路可尋。因為自性清淨心不可向外尋求,更不可涉理路,落言筌。問話僧是雲門弟子,又是久參禅客,言下有悟,便說:“以這清淨法身再一路一直上去時又會如何?”雲門說:“當你說法時可以摧破一切異端邪說,就會像金毛獅子,哮吼之時,狐兔之輩都會聞風喪膽。”意含認可此僧之修行圓熟,然尚未完全認可。雪窦頌雲:

    “花藥欄”,莫颟顸,星在秤兮不在盤。
    “便恁麼”,太無端,“金毛獅子”大家看。

    “‘花藥欄’,莫颟顸。”說雲門之意並不在花藥欄上,猶如“星在秤兮不在盤”。雪窦此句透露出很多玄機:只要參透定盤星在什麼地方,就可大徹大悟。

    “‘便恁麼’,太無端,金毛獅子大家看。”頌這僧道“便恁麼去時如何”。雪窦指出,學人對雲門答語如此領會,“便恁麼去”,未免“太無端”。啟發讀者思考:學人到底是會了才這樣問還是不會才這樣問?“金毛獅子大家看”,學人到底是不是金毛獅子?雪窦再一次把甄別玉石的機會留給了讀者。

    此詩以泯除揀擇掃蕩情識為重點。前部分掃除學人對花藥欄的種種誤解,指出應於象外見意,進行超悟體證,不可粘著在花藥欄上;後部分吟詠公案的後半,“太無端”三字,引而不發,將讀者的思路引向自悟自看的內證體驗。在花藥欄公案、雪窦頌古的終點,正是讀者參悟的起點。雪窦之詩遮而不表,掃蕩情識,指向自悟,具有羚羊掛角不可湊泊的特質。對公案成句的隨手拈用,即興點染,也使得此詩頗具圓機活趣。“無端”的花藥欄,使得一切知性的努力都成為“無端”。

    表達泯除揀擇禅悟體驗的,還有“洞山麻三斤”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12則:

    舉僧問洞山:“如何是佛?”山雲:“麻三斤。”

    洞山麻三斤,好似長安大路,舉足下足,無有不是,與雲門胡餅一樣,都難以憑知性透過。必須摒落情塵意想,盡除得失是非,才能領會。雪窦頌雲:

    金烏急,玉兔速,善應何曾有輕觸。
    展事投機見洞山,跛鱉盲龜入空谷。
    花簇簇,錦簇簇,南地竹兮北地木。
    因思長慶陸大夫,解道合笑不合哭。

    “金烏急,玉兔速”,與洞山答‘麻三斤’更無兩般。“善應何曾有輕觸”,洞山之答,如鐘在扣,如谷受響,大小隨應,未曾輕觸。

    “展事投機見洞山,跛鱉盲龜入空谷。”有人認為麻三斤真的是在回答什麼是佛,從句中求解會。實則洞山曾說過:“言無展事,語不投機。承言者喪,滯句者迷。”(《五燈》卷15《守初》) 雪窦指出,對麻三斤作展事投機式的理解,好似跛鱉盲龜進入空谷,猴年馬月也不能找到出路。

    “花簇簇,錦簇簇,南地竹兮北地木。”僧問智門:“洞山道麻三斤意旨如何?”智門雲:“花簇簇,錦簇簇。會麼?”僧雲:“不會。”智門雲:“南地竹兮北地木。”智門之答,與“麻三斤”、“金烏急,玉兔速”並無二致。

    “因思長慶陸大夫,解道合笑不合哭。”雖然只是個“麻三斤”,雪窦卻老婆心切,旁征博引。陸亘作宣州觀察使時,聞南泉遷化,入寺臨祭,呵呵大笑。這是超越了悲欣得喪之境的大笑,是無絲毫情塵意垢的大笑。院主不解其意,問他為什麼不哭反笑。陸亘說如果院主下得了一句轉語就哭,院主無語,陸亘便大哭起來。這又是超越了道得與道不得的一哭,感歎南泉去世已遠,慧命無人紹繼。後來長慶聽了說:“大夫合笑不合哭”,仍是站在超越的立場立論。雪窦借此典故,說如果用知見解會的俗眼來看“麻三斤”公案,必定會贻笑大方。

    此詩運用了與“麻三斤”同樣不可擬議的“金烏急,玉兔速”、“花簇簇,錦簇簇,南地竹兮北地木”意象,既是對麻三斤的有力烘染,又是對讀者情念的截斷鏟除。以“跛鱉盲龜入空谷”,形容尋言逐句者永無了悟之期,生動形象;以“合笑不合哭”的禅門典故,說明不可用世俗情見來穿鑿公案,以免贻笑大方。詩以遮法為主,掃除情識,抽釘拔楔,不著死語,靈動跳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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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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