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學佛實踐形成的定見
唐仲容
予自十六歲盲目開始學佛以來,迄今近六十年,始終堅持學修一體化,不斷多聞熏習,如理作意,勤修加行,聞思修三,同時進行,相互印證,從長期經驗觀察中,形成牢不可破的定見,茲分述之如次:
一、有為緣起論,是超越一切世學、區別似教的真正佛法
由三世諸佛輾轉傳來的菩提分法,首先是“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的四念住。此中不淨的身、皆苦的受、無常的心、無我的法都是從因緣生,親身直接感到的有為法,以此精勤觀察,常常念住,就是一切諸佛皆以有為緣起為立教根本的實證。釋迦如來將人涅槃之際,阿難問佛:“世尊在時依佛而住,世尊滅後,依誰而住?”佛言:“依四念處住。”由此可見,佛的遺囑也是叫人信解行證,必須以有為緣起為指針,這些都說明有為緣起是佛教教義的生命線。
《金剛經》佛告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又在經末特別宣告“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就說明了學佛一定要信受奉行有為緣起。佛最初立教化眾時,馬勝比丘奉命游方,常用的偈語說:“諸法因緣生,緣散法還滅,吾師大沙門,常作如是說。”由此可見,佛教的中心教義自來就是堅定不移地奉持有為緣起。
釋迦為了標志佛教的生命線是有為緣起,恐人錯誤理解,特立“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三法印。“諸行無常”就是指一切法皆從因緣生,時時生滅變化,無有定法。既無定法,則任何法都本無實體,了不可得,是為法無我;法既不可得,則由法和合所形成的有情,亦無實體,如幻非真,是為人無我,故總言諸法無我。既無有法,則有什麼生老病死諸苦?既無實人,則有誰受生老病死諸苦?如是則不解脫而自解脫,身心清淨,自然到達彼岸,實證涅槃。如是三句總言一切法皆是從因緣生的有為法,此有為法無常變異,了不可得,即是無為法。無為法是有為法了不可得的空理,離有為法外,別無實法可得,如行者能在有為法上觀緣起性空,即實證諸法實相而受用最極寂靜的涅槃,這就是有為緣起的具體內容。佛立此三為法印,意思是說有為緣起是真正佛法;是佛蓋了章的,公開承認的。法之是否真為佛說,學人修學之是否如理,皆可用此印證,故稱此三為“法印”。由於三法印的融匯、貫通,自然顯示出一切諸法皆無實體,遠離名想言說、分別執著,而為人生字宙的實相,證此實相,即能自覺覺他而證大菩提、大涅槃的佛果,故佛據此立“大乘一實相印”。當知此實相印亦是依有為緣起性空的道理所建立。
達摩來東土傳禅,倡盲:“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所謂人心就是人們平常由因緣所生,一念六十剎那,一剎那六十生滅的變化無常的如幻之心。心生萬法,心無常,則所生諸法皆是無常,即皆無常則都抓不住,而為無所得空,故觀心無常,當下一空一切空,而見性成佛.慧能六祖亦本此意而言:“若即說心,心原是妄,知心如幻,即無著也。”由此可見禅宗祖師立法教人,亦皆以有為緣起為根本。故能迅速見性,頓悟成佛。
有為法是可見,可感知,隨處皆是,隨時皆有,相狀分明顯現的一般事物。故講有為緣起隨時隨地都可進行實驗,隨時隨地都可理解其如幻非真,遠離分別言說,加以實證受用得解脫.農人在地裡放一顆瓜籽,以作因緣,灌上肥料,蓋上細土,通過日光的升溫,雨露的滋潤等為增上緣,就會很快生起瓜芽、長莖、生葉、開花、結瓜果。如果農人放一顆豆子在地裡作因緣,灌上肥料,蓋上細土,以及日光升溫、雨露滋潤等為增上緣,就會發出豆芽、長莖、抽枝、生葉、開花、結豆角。這不是有為緣起在農業生產上的成功實驗嗎?學生以意識的思維為因緣,用手執筆吸墨水在紙上揮舞為增上緣,就會馬上寫出美觀的文字,或繪出五彩斑斓的圖畫來,這不是在學生進行有為緣起的成功實驗嗎?所以說有為緣起隨時隨地皆可實驗,是百分之百的真實,毫不虛偽。如果人們能夠通過這些緣生的東西,時時推陳出新,毫無定法可得,而全是空,就一定會在見色時了知諸色和能見諸色的眼,皆是緣起性空,無法分別言說,而心自解脫;在聞聲時自會了知諸聲,及聞諸聲的耳,皆從緣生,無實體性,而自遠離言說分別,心無所住自然解脫;在嗅香、嘗味、觸塵、了法的實際生活中,也自會一一達其性空,而能所雙忘,人無分別,心自清靜,徹底解脫。以故有為緣起是佛法的神髓,是治生死大苦的良藥,是學佛成佛的中心關鍵,一抓就靈,微妙難思。
有為緣起是否完全排除無為法的生活作用呢?不,有為法能顯無為法性,無為法性能助有為法生,二者同時並存,相互為緣,只不過諸法之生為因緣的全是有為法,為增上緣的大部分是有為法,而無為法也能作為生有為法的部分助緣,決不能先有為法而有,作有為法的因緣和本體,雖此二法相互為緣,而其中有主次、輕重之別,決不能等量齊觀,故以有為緣起命名。
二、頓悟漸修相融合,是學佛成佛必由之路
頓悟一詞是迅速醒覺的意義。佛的含義是自覺覺他覺行圓滿,放學佛首在求“覺”,而尤在迅速覺悟。覺悟是智慧之用,而智慧有聞、思、修的差別,在聽聞正法中,能迅速通達人生宇宙惟一絕對真理的緣起性空。能深知自覺覺他的總持法門,就是聞慧中的頓悟;在思慧中,能迅速思維出人生宇宙絕對真理的緣起性空,能深知自覺覺他的總持法門,就是思慧中的頓悟;在修慧中,運用總持法門,言思道斷,心行處滅,當下實證人生宇宙惟一絕對真理的緣起性空,就是修慧中的頓悟。頓悟是般若起用的表現形式,般若是觀緣起性空迅速生起的。宇宙之大,萬法之多,雖是無量無邊,但總起來看正如《中論》所說:“未曾有一法,而不從緣生;亦無有一法,而不是空者。”既然包括世出世間染淨諸法都從因緣生,自無實體,生滅迅速,無有定法,又有什麼實法可得?既無實法,又有什麼實我可得,如是能隨時隨處用緣起性空去觀察,自會一空一切空,一悟一切悟,頓入不二法門,而自解脫。故頓悟一詞不是定指成就三身、四智、五眼、六通的滿覺,而是說抓住人生宇宙的實相,自會一以貫萬,一通百通,而迅速入道。漸修一詞不是排出頓悟的方法,而是用較長時間來修學的意思,唯識認為從發心至成佛需經三大阿僧祗劫。由最初發心至登地見道,經第一阿僧祗劫;由初地至七地經第二阿僧祗劫;七地以後,直至成佛,經第三阿僧祗劫,在這三大阿僧祗劫中,修行時間非常之長,故稱漸修。
什麼叫頓悟漸修相融?意思是頓悟中有漸修,漸修中有頓悟,頓悟是加快速度前進義,其中也包括有漸的意義。所謂漸修主要是把自己頓悟所通達的道理,所用的方法,所受用的境界,迅速而長期地用以度生化眾,使無量眾生皆能用頓悟的道理和方法修學,迅速達到頓悟,故漸修的內容不外頓悟。頓中有漸,如人旅游坐飛機進行,比坐火車、汽車快得多,可稱之為頓行,但乘飛機也有一定時間航程,才到達目的地,是謂頓中有漸,但這種漸與陸行的漸有差別,故總謂之頓。乘火車、汽車游行與航空比較自然是漸,但比直接步行要快得多,而可謂之頓,這就漸中有頓,而此頓與航空的頓有差別,故仍屬於漸。
為什麼頓悟漸修兩相融合才能學佛成佛呢?其故有三:
(一)《解深密經》稱“眾生為相縛、及為粗重縛”,學佛必須先求“相解脫”,進一步得“粗重解脫”,然後才能證得佛果。一切眾生不達緣起性空,遍於一切法上依名取相,執頭上莽莽蕩蕩的虛空,名字叫天而執為實天;足下周圓無際的土地,名之為地而執為實地:身直立而行,有理智、有感情的有情,名之為人而執為實人;其它種種動物、植物、礦物皆各有其名,而一一執為實物。這些執種種名為種種實物,全是主觀上的執著相,與客觀的事事物物全不相符,盡是顛倒夢想。一切眾生無始時來,恆為主觀上的顛倒夢想所蒙蔽,即是“相縛”。由有“相縛”自然會起惑造業,熏習成種,為生起有漏世間,不得出離,是為“粗重縛”。學佛的目的就要成就大覺的佛,而成佛就必須時時勤觀緣起性空,不依名取相,破顛倒執,生般若慧,使心境空曠清淨,自在超脫,這就叫“相解脫”。得到了“相解脫”,心常清淨,以清淨心廣度一切眾生,福慧雙修,由此熏習第八識便有能對治染種的無漏種。常常福慧雙修,無漏種不斷增長,有漏種不斷消減;無漏種增之又增,而至圓滿;有漏種減之又減,終至全滅。這時阿賴耶識便會轉為“無垢識”和“大圓鏡智”,而由此證得轉依,成就佛果,這就是“粗重解脫”。《唯識三十頌》雲:“無得不思議,是出世間智;捨二粗重故,便證得轉依。”由頌前二句指“相解脫”,後二句顯“粗重解脫"。然復當知,這裡的“相解脫”即是觀“放之萬法而皆准”的絕對真理——緣起性空,迅速開悟的般若妙用,屬頓悟;解脫粗重縛的修學,即是長期自覺覺他的漸修才能達到滿覺。由此事理,就說明了學佛必須頓悟漸修融合才能成佛。
(二)由有無漏智慧的修積,才能實證真空本性,成就清淨法身,證得無住涅槃。由於長期度生才能廣積無漏福德,成就以四智為主的圓滿報身。有法報二身融合為一的真正佛身,才能顯示隨緣度生的種種化身,具此三身方名為佛。然復當知,無漏智慧的修積主要屬頓悟;常時無漏福德的修積,主要屬漸修,由於佛具三身的成因來講,也有力地說明了學佛必須頓悟漸修相融合才能成佛。
(三)學佛的起步必先自覺;有自覺才能覺他;由三大阿僧祗劫的自覺覺他才能覺行圓滿,這是學佛成佛必然規律的“三部曲"。然復當知,自覺主要屬頓悟,覺他時間極長,主要屬漸修,自覺覺他不斷融合,才能達到覺行圓滿,這也是有力地說明了學佛成佛必須頓悟漸修相融合。《大阿彌陀經》說:“先達諸法性,夢幻本來空(頓悟自覺),次度諸眾生,遠大無窮極(覺他漸修),如是寶剎者,何憂不可成?”正是此義。
三、唯識是中觀理論的完美發展
佛滅度後七百余年,南印度有龍猛、提婆菩薩出。根據般若講中觀學,它的理論以緣起性空為核心,故《中論》頌雲:“未曾有一法,而不從緣生;亦無有一法,而不是空者。”頌中所說“未曾有一法,而不從緣生”意謂世出世間一切諸法皆依因緣而生,生法的因緣同樣是法,也是因緣所生,因緣所生之法,亦同樣能為因緣而生余法。由斯前前無始,後後無終,無內無外,無中無邊,豎窮三際,橫遍十方。頌中後二句是顯凡緣生諸法,隨因緣生滅,隨因緣變異無有定法而自成無所得空。故有為緣起的特征是任何法都從緣生,就否認作第一性的不平等因;由於性空,就否認了有實自性的本體。《中論》所講的空,究竟是什麼?它主要講的是緣生諸法有相無體,如幻非真,故《中論》頌雲:“諸煩惱及業,作者及果報,皆如夢如幻、如焰亦如響”。由於諸法如幻非真,就什麼也不是,不是也不是,遠離名想言說,而成無分別空,故《中論》頌雲:“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能說是因緣,善滅諸戲論,我稽首禮佛,諸說中第一。"此二頌意顯緣生諸法不是全無,亦非全有,而是遠離分別言說戲論的清淨實相,故萬法性空,即是一切諸法的離言實相,故《中論》頌雲:“諸法實相者,心行言語斷,無生亦無滅,寂滅如涅槃。”既然諸法的實相,遠離分別戲論,故人們要通達和實證諸法的實相,就必須排除主觀上邪而不正,偏而不中的種種妄見,才能不同凡夫的執有,也不同二乘的執空,而妙契中道實相。故《中論》頌雲:“大聖說空法,為除諸有見;若執於空者,諸佛所不化。"如果人們能如實通達諸法實相,而在在處處,離分別相、破我法執,自會於現實生活中,遠離顛倒夢想實證涅槃。故《中論》頌雲:“世間與涅槃,無有少分別,涅槃與世間,亦無少分別,涅槃之實際,及與世間際,如是二際者,無毫厘差別。”
如前所述,中觀學講有為緣起,主張緣起性空,基本觀點是偉大的,完全正確的,故唯識學亦有同樣的主張,而以之為基礎,無著菩薩作《順中論》,玄奘法師作《會宗論》,用意即在於此。可是中觀的理論雖然正確,也還存在著一大美中不足之處,主要是它講心法,只論及眼、耳、鼻、舌、身、意六識,而沒有根據方廣經講心法中的識有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賴耶的八種,當然就不存在著有受熏持種,生起前七識的本識,也不會講有由自種生,復熏成自種的七轉識,從而不能繼承方廣經所說“一切唯心造”的理論,也不能如實地、圓滿地揭示出一切有情的內心世界。既然不講受熏持種的本識,和能熏習的七轉識,當然就不能建立熏習義。既無熏習當然就無由熏習所成的諸種子,以建立內因緣生一切法的殊勝教理。由是因緣,則《中論》所講的生一切法的因緣,不在內而在外,不是主觀的,而是客觀的,不是人定勝天,而是天定勝人的。因為因緣是客觀的,我們人是因緣生法的,就自然只能受客觀因緣支配,而聽天安命。若然,這種理論就無形中流入抹殺人類有改造客觀世界最大能動性的機械唯物論,要達到轉八識成四智的菩提,轉生死為涅槃成就無上正等正覺的大轉依,就屬絕對不可能的事了。因而佛滅度九百余年間,北印度有無著、世親二大士出,他們根據《解深密經》和慈氏五論,建立唯識學以補中觀理論的美中不足。唯識學是方廣一切唯心造,和般若緣起性空兩大原則有機結合,形成內因緣生一切法的有為緣起論。唯識依《解深密》所說心意識的教義和《楞伽》五法三自性、八識二無我之聖言,主張識有八種。前七轉識具有生滅等四義為能熏;第八識具有堅住等四義為所熏,能熏所熏相結合,就自然會有熏習;有熏習自然會有熏習所成的名言習氣和二取習氣為生起一切有為法的親因;也自然會有業熏習為生起一切法的助緣。由斯就自然而然構成內因緣生一切法的有為緣起論。這種完美的有為緣起論,不僅圓滿而正確地揭示了一切有情的內心世界和萬法生滅變化的因果規律;更重要的是建立起了業自我造,命自我立,人生支配宇宙,主觀決定客觀強有力的人定勝天思想。這樣人們要徹底改造人生宇宙,實現轉依成佛的崇高理想,就全由人們自己創造因緣來決定,而學佛成佛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這種偉大理論的出現,就極大地堅定了人們實現學佛成佛的信心,鼓舞了向改造人生宇宙實現成佛崇高理想的積極性,增強了難行能行,難忍能忍的大無畏精神。由此看來,唯識學是指出了人們能徹底擺脫生死苦海,達到大自在、大解脫光明大道的真正佛法,也是至真、至善、至美無與倫比的偉大科學!
可是自古及今還有不少講中觀學的只知中觀的優點,不知中觀的缺陷,而妄起門戶之見,對最真實、最完美的佛法——唯識學,妄加誣滅毀謗和攻擊;更有其他不少披著佛教外衣而絲毫不懂真正佛法的狂徒,對偉大的、至真、至善、至美的佛法——唯識,信口開河不遺余力地駁斥和打擊。我在這裡,本著大公無私的精神對前一種人說一句公正話,唯識是中觀理論的完美發展,是以中觀理論為基礎,而又如實補中觀理論之不足的真正佛法。我更要在這裡從高度的正義感出發,向後一種對偉大的出類拔萃的唯識學妄加非議的肇事者,大吼一聲:“門外漢,休得無禮取鬧!”
四、成兩足尊必須在長期度生的現實生活中破執斷障
兩足尊是如來十名號之一,意謂學佛者長期在度眾生的現實生活中福慧雙修,達到功行圓滿,就成為無漏福德智慧兩具足的聖者。
怎樣才是福慧雙修昵?就是一面要大慈大悲憫眾生,大喜大捨濟含識;一 面必須在不捨廣度眾生的實際生活中,知我法本空,內外不住,無為而無不為。這樣就是悲智等運,真俗圓融,不取不捨的福慧雙修。佛陀常稱《金剛經》是 “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的第一寶典。此經的神 髓主要就是教人在不捨眾生的現實生活中,福慧雙修,此經反復言:所有一切 眾生我皆令入無余涅檠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眾生已,實無眾生得滅度者;又言:“諸菩薩摩诃薩應無所住而行布施”;又言:“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是等聖言都是教人在度眾生的現實生活中,破執斷障,廣積福慧資糧。惠能六祖依《金剛經》開悟,常言“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又言:“不離見聞緣,超然登佛地。"更明顯地說:“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道"。這些文句一一都是教人學佛修行一定要不脫離現實,不放棄眾生而積極有為,大雄無畏地自利利他,自覺覺他,才能做到“福德智慧二資糧,菩薩積集無邊際”而成如來。大乘佛典常常教人“莊嚴國土,利樂有情”,也正是這個意思。
可是佛陀早離人間,正法隱蔽,似教彰顯,學佛者大多講坐禅閉關,不問人世:但求自了,不度眾生,而消極無為,就形成了“枯木依寒巖,山中無暖氣”冷酷無情的不正道風。時至今日表現特盛,怎麼辦呢?近代有些高僧大德和有真知卓見的大居士提倡人間佛教以挽救之。我非常贊同,竭力擁護。因為這樣才能把佛法大雄無畏的精神,積極救世的道風,內真外俗,自覺覺他的美德彰顯出來,以淨化人生宇宙,但是對人間佛教還要有充分的具體內容,略而言之,必須以不取不捨的禅修為方便,以實現人間淨土為目的。具體言之,還要采取如下的措施:
首先要大弘般若唯識,以彰“法印”,大倡達磨、惠能的禅修,以顯“心印”,從而使心法二印,相互融攝,以立學修一體化的道風。其次還需本著以無我無人修諸善法的佛訓,依據“一切資生事業皆是佛道”的聖言,把出世間法與世間法緊密結合。尤其把古代農禅的殊勝法門借鑒推廣,既光大農禅,又建立工、商、教、政、軍等各部門的禅,使人人皆能自他兩利,福慧雙修,成為真正的“活佛”。怎樣開農禅?鑿井而飲,耕田而食;栉風沐雨而不苦,披星戴月而多樂,本地風光,安閒自得。什麼是工禅?忘我勞動,支援國家建設,無私奉獻,豐美人民生活;手中勤操機器,內心飽享法樂。什麼是商禅?往來市場之中,買進賣出,取合法利潤以養己,和顏悅色熱愛顧客以利他:隨緣任運,充滿法喜。什麼是教禅?言傳身教,循循善誘,使學生常住春風化雨之中;從容中道,坦蕩無著,而以禅悅為味。什麼是政禅?勤政愛民為原則,遵法守紀作模范;大公無私,與民同樂,而常住於真空本性之中。什麼是軍禅?出入行伍之中,揮戈執槍,保國為民,通達生死如幻而大雄無畏,涵養浩然之氣,而威武不屈。有了這些豐富多彩的禅修法門,就會使任何人在現實生活中真參實悟,活修活證,既能破我法執,以成道業德業,又能利國利民,以成偉大事業,就真正成為語言美、行為美和心靈美的“活菩薩”,也自然會樹立起自覺覺他互愛互敬的新風尚,而實現人間淨土。既能實現人間淨土,則自會真俗圓融而廣積福慧資糧,不期然而然地實現人類最高理想成就名符其實的兩足尊了。
(本文摘錄自《七五自述》)